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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警告!

  本篇內容為自創,BL成分有
  不接受者請勿入,謝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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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頭頂上的艙門闔起,兩腳踩過CIA總部的小型機場之時,忽然感到直昇機旋轉揚起的塵埃、飛機起降的嘈雜噪音等等,充斥我四周的環境。

  過於喧囂的氣味聲響,有如溫熱的焚風迎面掩來,企圖溶解夜間降臨的至寒。

  是的,其實極為寒冷。

  雙手、耳朵、臉頰、脖子,任一吋裸露而出的皮膚,盡皆流入冷風吹撫的寒意,幾近於刀割那樣凍裂的痛楚。很難想像上次離開以前,這裡正好是秋天。會冷嗎?

  一點也不。

  仰頭時,龐然聳立的高樓往上延展,觸向黑暗無光的天空,遺落一縷銀色的霜芒如針閃動,垂懸在我面前的幾步之遙、鐵絲網帶刺的圍籬上。

  漫天細雪的夜空。

  清醒或作夢,不只一次出現在我若有似無的幻覺裡,以它絕對的恐懼牴觸我、吸引我,正是這重返舊地的情景。

  我回來、我終於有回來的勇氣。就只為了找到謝爾蓋?是的。

  一切只為了找他。

  「拖拖拉拉的,你要凍死我們嗎?快走吧!」

  貝恩說,而我則聳聳肩膀。

  依然是在上膛槍械的催促下,沿著光源璀璨的通道走向前,目標是機場一側較為隱密的便門。掩蓋在鐵絲網稀疏的陰影下,幾近難以辨別的出入口。但我一眼就看出來了?

  左腳右腳、右腳左腳,慢慢接近了那裡,慢慢地,再也提不起自己的雙腿……

  真的,連一步也沒辦法做到。


  *    *    *


  少年回過頭,看見兩歲的弟弟爬在窗台上,朝著自己擺手。包尿布的身形搖搖擺擺,好像隨時都會掉下來的樣子。

  「尼尼!」

  少年低斥一聲,只得放棄尋找紙牌的念頭。他舉手抱下爬在欄杆邊緣的弟弟,不禁回頭瞄著是否有人看向這裡,好在並沒有別人注意。

  「飛機耶、大飛機!」

  就在他懷裡,小男孩興奮地尖叫。

  「噓--別吵。」

  少年抓住他亂揮的小手,抬起琥珀色的眼珠,看向鐵絲網。

  鐵網之外,確實能看人影綽綽的停機坪,一兩架黑色外殼的飛機。兩旁還有體型很長的直昇機,頂部是靜止不動的螺旋槳,被燈光投出斷續的陰影,一束束,不成形狀地交錯。

  第一次見到這些,少年的內心不無好奇。

  趴在他肩膀上亂爬的小孩仍然很高興,哇啦啦地怪叫,少年連忙哄他閉嘴。然後,他以試探的眼神看向那一帶,鐵絲網環繞的周圍。有路通到那裡去嗎?好像沒看見呐……

  萬籟俱寂的深夜,安寧的假象掩蓋雙耳,聽不見迫近的人聲。


  *    *    *


  「怎麼啦?」

  喚聲打破極度的窒息感,似乎是被人抓住了肩膀左搖右晃,硬是搖出了一點知覺火花。

  「什麼……?」

  「你問我什麼?我才想問你幹什麼呢!忽然之間停下不走,仔細一看才發現你整張臉都發白了,還以為你會當場吐在我身上。幹麻?難道你有精神官能症?難道你害怕搭飛機嗎?幹麻不早點說啊,笨蛋。」

  「……噢……」

  沒辦法說是,也沒辦法說不是,其實我根本不曉得他正在講什麼。喉嚨的感覺乾乾的,只能發出有點痴呆的音節,呼吸也有點不暢。

  這時,才察覺他壓在我臉上的手掌。

  掌心的微溫、指尖的寒涼,混雜著槍繭留下的硬度。

  就從那鮮明、紊亂的表皮刺激來感覺,我想,他已經脫下手套,直接用裸露的手掌碰我。那種肌膚相接的恐怖觸感,予我的打擊之深,無異於清早跑過曠野的牛群,牟牟亂叫著踩過我頭頂。不不,對我來說,那樣還比較溫和。

  「怎樣啊,回答我啊。」

  「沒什麼,大概暈機了吧?」

  實在是很爛的理由,竟然還自己套用疑問句。但現在我滿腦子叫囂著『你渾蛋、給我滾』,沒空編造深奧一點的藉口。

  其實他沒有做錯什麼,一切是我自己的問題。更嗆的還在後面。

  「那我失禮了喔。」他說。

  我可沒說不的權利。

  進入CIA的總部大樓前,照例要來場『接觸性』的安全檢查,這算是我最不願面對的部分了,不過也沒什麼辦法。負責執行的人手,當然是那個貝恩。

  「受不了就說一聲,不用勉強自己。」

  很明顯,就只是一句笑話。

  無論哪個國家、哪個單位的安檢人員,字典裡最沒有禮貌和尊重這兩個字,短時間的效率是重點,哪管你舒不舒服。

  我只能警告自己振作。

  ……就站在鐵絲網的底部,離當時不遠的位置,脈搏七上八下地跳盪著,看見陰影掩蓋之下的塑料門把,那門把,一點也沒有改變。

  就等他送過來的兩手。

  如果我能控制住自己,而他的動作又夠熟練的話,那就僅僅只會造成肉體上的難受,如此而已。縱使他對我有過不敬的言詞,縱使待我也不算太禮貌,縱使這樣,縱使那樣,我也不想在一時的生理衝動底下摘了他的頭。倒不是說我對他的小命有多看重,而是我現在就亮出暗藏的底牌,可不成,還有一個大名鼎鼎的謝爾蓋等著讓我對付呢!說什麼也不能……

  ……也不能……

  ……他在幹什麼?

  雪片沿下巴溶解的冷水流入衣領內,尚帶有夜空墜落的寒冷。意識到他真正在做什麼之前,只感覺身上的外套被人脫掉,露出內裡的衣著。DavideCenci品牌的訂製襯衫,並非劣質品,然而布面比較薄,很快就沾得溼透。

  領口的部分被人捲起,背脊竄升了寒意。

  輕巧掩來的手掌解開了那裡,滑入、覆蓋,和著雪水微冷的涼意向下挪動,一瞬間夾住知覺敏感的胸口,搓弄。見鬼的安全檢查?別說笑了……

  該死。

  直接、冰冷而赤裸的意圖,最終也只是獸性。

  這時我才明瞭了,單純肢體上的接觸是一回事,遭人惡意猥褻的舉動又是另外一回事,前者能誘發我暴力傾向的排斥,後者卻陷我於動彈不得的軀殼。簡單說起來的話,性慾造成的恐怖,遠勝於憤怒與羞恥,但卻又照樣能使我因為非自主的逗弄而高潮、而勃起,一點也不妨礙生理機能所帶來的快樂。

  此刻才臨場反映的事實,想想就覺得震撼。

  帶繭的虎口沿我下身的線條滑動時,性慾怒張而牴觸褲襠的疼痛,已經相當明顯。

  想叫都叫不出來,襯衫全然溼透。

  「喘得很厲害呢,那聲音可真是好聽,真是嫩。若非我正在反覆看著你的臉,我會以為你是那種剛剛邁入青春期的小鬼,這輩子第一次自慰。」

  動個不停的手掌,微帶愜意的語調。那雙不求節制的手掌旋轉抓握下體時,我已經難過得想死,幾乎快把兩顆眼球的眼白通通都翻給他看。

  最、最令我無法理解的是,為何我從來沒有考慮過,關於這個人『親自出手』的可能性?

  「射了呢,好快。一開始的身體好像不高興,最後釋放時,鬆軟下來的樣子倒是很美麗。再來一次嗎?」

  「我沒有那種嗜好,也不是你工作之餘的消遣……謝爾蓋。」

  謝爾蓋.柏夫諾維奇.費多羅夫斯基。

  我不懂啊,我真的不懂。

  為什麼會是……這麼年輕?


  *    *    *


  緩慢照射臉龐的光源很亂,不刺眼的色彩柔和,隨著眼皮開闔的頻率一眨一閃,令人迷眩、鬆弛而回復了溫暖,不帶絲毫壓迫。

  兩手捧住疼痛欲裂的頭頂時,眼前冒出了白光。

  「我已經照你說的做了,全照你說的去做!為什麼還是變成這樣子,為什麼?你告訴我啊!」

  「貝恩!」

  「你看啊!你瞎了嗎?你看他的樣子,你看看他啊!」

  「不要衝動,貝恩!……貝恩!冷靜點……」

  比指尖更細微的觸感,輕輕刮過腦門近耳骨的側面,令人興起一股略帶痙攣的疼痛感。受傷了嗎?流血了吧!……大概。

  「我不多說什麼了,請你冷靜點。把手拿開,然後出去。亞倫,你最好叫他馬上立刻、現在就滾蛋,免得淨說些蠢話妨礙我,浪費我的時間。」

  「浪費你的時間?我看是浪費你的詭辯。多久了?你說已經多久了?這麼久的時間,我看不出任何好轉的跡象。你他媽的在耍我。你的目的是什麼?說啊!」

  「怎樣,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?我的意思是說我倒楣,我的意思就是說他可憐,這幾個月的努力全都白費了,就因你幾句沒大腦的插嘴!非得要我這樣說,這樣說完你才滿意是不是?你想看他隨時可能這樣就完蛋,一輩子活在現實以外的世界,尖叫、亂爬、流口水,滿腦子都是你這畜生的──」

  「夠了!羅伯,別說氣話了。……貝恩,你要真的為了我弟弟著想,拜託你現在就到外面去,到外頭等著,拜託你。」

  和緩而沉痛的語氣蓋過了爭吵,怒吼的噪音乍止。

  一時間,只剩下呼吸與全然的靜默,聽憑我持續以汗濕的掌心壓著頭,壓抑著腦袋裡打鼓的巨響。那心跳與血液的震動,一聲聲打在骨骼與骨骼交界的地帶,釘入楔形的痛楚又劃開,永無止境的迴響。即使如此……即使如此,我也不想再忍受他的離開。

  如此短暫的念頭一閃即逝,消失得迅速。

  環繞肩頭的兩手鬆開了,僅存寒意侵入的顫抖。我交臂掩面,縮身抓住那即將遠去的溫暖,只感到身體的意識回來了──緊抓著他身體的手指,顫抖抽搐得很厲害,一點都不聽從我大腦下達的指揮,這種丟臉的肢體表白真是糟透了。

  那個行動的瞬間,氣氛彷彿轉變,而沉默依然延長,沒人說出一句相應的話。

  「讓我留著吧!讓我留在這裡,拜託。」

  用了微弱的語氣,他說這麼說。

  「我不再胡說八道了,也不會再動手動腳。我會站著這裡……看著他……只是看著就好。所以,讓我待在這裡吧,拜託。」

  有如銳氣盡失的語調,會是他說出口的話嗎?透露著一抹苦澀與勉強認同的隱忍,敗北似地低頭,真不像他的作風。

  但,『他』又是誰呢?

  我吸了口氣,想要開口,然而隱隱的暈眩找上了我,使我視野中的形體銷融,分散成多重鑲邊的輪廓,中心是逐漸模糊的暗影。那感覺,就像把整個世界的黑暗凝聚在眼前,從裡到外,顛覆並吞噬了我的存在,誘使我一步接著一步地陷下去,嘲弄並目睹其潰滅毀壞,壞得徹底。

  然後,『那個人』就會把『我』這個破爛的存在,牢牢地、牢牢地緊握在手。

  好了,好了,不要裝神弄鬼的了。我知道是你,克……克雷格。請你像以前那樣,請讓我忘了我是誰。不對?……別讓我忘了我是誰。不不,我想還是……

  「別回答他!兩位,麻煩管住自己的嘴。不要忘了我是完全反對你在場,亞倫,別逼我扯掉通訊設備。還有你,費多羅什麼的禽獸先生,若非那時你急著把他拽到床上去,今天也不會變成如此尷尬的處境。假使你心裡還留有那麼一點人性,麻煩就遵照我的建議,滾到一邊去。雖然狗屎都比你愚蠢的腦袋乾淨……」

  「羅伯特!」

  「不要緊……說得好,我明白了。只不過,你也用不著說些狠話來嚇我,我只是……總是……在他面前,我管不住自己。是我的錯,我很抱歉,對不起。請你教我怎麼補救。我要怎麼做?」

  那語句消逝於無形,但好奇心使我吸了口氣,仰頭注視說話的人影,忖度顴骨之下不曾轉動的眼睛。假眼?

  那兩字的意義流過我渴望休息的意識中,如漣漪般激起不斷錯動的波紋,拍擊、搖撼著早已封閉的印象。那些我受夠了的陰謀,應運而生的種種巧合,有多少類似的處境可供回想?

  早就記不得了。


  *    *    *


  「喘得很厲害呢。這樣……」

  喘得很厲害?好個保守的說法。我只感覺整條喪盡機能的氣管都快變成化石了,嗆也不是,咳也不成,好比那掙扎游出海浪糾纏的溺水之人,最終也只能任由口鼻體腔積滿鹹鹹的重量,沉下去,連救命也喊不出來。

  無暇顧及沾濕膝蓋的落雪,我以俯跌跪地的姿態,望著眼前被鐵網切割的陰影而目眩,依稀能感到鐵絲陷入皮肉的冰冷,十指也凍得發僵。

  雖然無意以拋棄知覺的作法來逃避羞辱,但最後我還是昏過去了。

  短暫的昏迷如同一扇窗,透過薄層的窗簾能感知外在景物的變化。我想我並非完全失去意識,然而遲鈍的感官仍然吞噬了細節,等我稍微能夠集中注意力的時候,竟察覺自己好端端地位於溫和、寬敞的空間中,側頭躺在軟硬適中的靠枕上,四周是調節得恰恰好的溫度,光線也十分舒服。

  我試著動了動身體,並未感受到任何束縛,肢體活動的感覺也很輕鬆,讓那場雪夜襯托的騷擾猥褻也變成假的一樣,活像我腦袋凍壞的錯覺。

  我坐起身來,轉頭四顧,看見桌子之後俯首沉思的人影。我把兩腳從躺椅的踏墊移到地板上,這動作引起了他的關注。於是,那人抬起他棕色的雙眼瞥了瞥我,然後與眼珠同樣色彩,但色澤較淡的臉龐才露出一抹微笑。那淺淡的笑容雖不熱忱,倒也不至於顯得尖銳,只是秉持一點不冷不熱的距離審視我,這態度贏得了我的注意。

  老實說,我覺得有些反感。說是贏得了我的『敵意』還比較恰當。我理解他那種剖析似的眼神,不帶任何苛刻或寬容的情緒,僅僅只是單純地打量我,彷彿把我看成餐盤上有待處理的剩菜,被他估量著,應該送入冰箱還是沖進廚餘筒。或者能說是一種無感情的注視吧?

  一瞬間評定人命的眼神,帶著甩也甩不脫的漠然,而我總能在鏡子的深處遇見,一點也不感到陌生。

  「你好,我叫羅伯.羅伯特。初次見面,但你應該聽說過我的名字。」

  ……我聽說過嗎?精確地說來是『看』過,因為『他』在我藏書室的角落,佔有一整疊的位置。羅伯是他的名字,羅伯特是他的姓氏,組合起來的全名就是『羅伯.羅伯特』。這種一聽就像自己亂取的怪名,卻屬於北美首屈一指的神經心理學家,以藥物治療的手法著稱。

  就某些方面而言,他可說是我學習藥物拷問技巧的紙筆函授老師,只是他本人不知道罷了。若不是在這種處境下見面,我倒想問問他,對於我濫用他的研究成果去測試人類的精神底限,以便維護國家安全的作法有何感想?不過,或許他早就知道了。

  就從他出現在這裡的事實看來,我想他除了神經醫學權威的頭銜之外,還身兼美軍某單位的僱員也說不定呢。也許察覺我視線中的保留態度,他僅是笑了一笑。

  「另外這一位,我想我就不必多加介紹了。因為你比我還清楚他完整的名字該怎麼唸,這可真不是容易的事。」

  如此語帶嘲諷的發言,八成是句玩笑話。我回視了他的雙眼,不禁納悶他說這話的意圖何在,但在我真正提起興致去想答案之前,就看見這位年輕學者的眼珠微揚,越過我一動也不動的頭顱,譴責般注視著我的背後。

  在那眼神的交會點,在我視線不可及之處,我明白那個化名『貝恩』的男人就站在我的身後,只是難以判斷他到底站得有多遠,是否遠到我無法觸手可及、就地殺之的程度。

  被我記住的,可不只有他的名字而已。

  謝爾蓋.柏夫諾維奇.費多羅夫斯基。美國籍的俄國人,蘇俄邊陲近羅馬尼亞的『基什尼奧』附近出身,十五歲就被美國中情局吸收,訓練為外勤情報員,專責在中亞地區活動。與克雷格一樣是周旋於英、美、俄三方的三面間諜,無意對任何一國效忠,自己是自己的主人,直到大權在握。

  我不確定克雷格與他聯手的詳情,也不清楚他是否掌握我此行的目的。回想我仍待在軍情六處的最後幾個月,那一段堪稱混亂的時光,唯一借由分析部門推斷確認、送達我手邊的成果,是國際情勢專家兼分析部主任蘇珊.迪莉莎的一巴掌,於我下令暫緩當週會議的瞬間,打到了我的臉上,當著在場眾人的面前。

  隨後,她以略顯軟化的兩眼俯視我,請求我立刻滾到哈斯汀,或哪個英國鄉間的度假勝地去休息,別再拿克雷格死前才曝光的醜事折磨自己,白白浪費所有人的耐心。

  那時,在我心中盤旋不已的想法,從動念到付諸行動,也不過歷時一個月的準備而已。如此短暫的時間就摸透我真實的意圖,足見這女子的洞察力之強,確實不在我能幹副手艾拉之下,那樣敏銳的直覺若經由妥善地培養……嗯,都是過去的事情了。

  「你本人,與我設想的形貌很不相同,伊利克先生。」

  他叫我什麼,伊利克?

  我垂頭看看自己的手,盡量克制著皺眉的衝動。一直以來,我都以為這世上只有三個人──艾拉、克雷格,與當初負責我心理治療的醫生,這三人才知道我真實的身分。就在最前者生死未卜地躺在醫院裡,後兩者已然身亡的現在,我對於自己被人用『伊利克』三字一叫再叫的情形,是一點準備也沒有。難道這已經變成某種公開的秘密嗎?別開玩笑了吧。

  「你是來給我一點下馬威的嗎,博士?」

  我微笑般地說,然而他只是無趣地搖頭。那麼,或許他是想用些生理反饋的藥效,壞破我腦部化學的平衡,使我變得安靜、呆蠢或遲鈍,而變得易於掌控。雖然我好像沒看見針筒。

  「只是聊聊而已,請你相信我沒有惡意。換而言之,你只是被交付給我負責的病人,從現在開始,你只是我想要幫助的對象。而我對拷問刑求之類的把戲真的沒興趣,所以你大可就此放心。」

  這番話,實在沒什麼道理。好比獅子對撲倒的羚羊耳語『放心!別踹我才懶得吃你』一樣古怪而顯得滑稽。在我不禁對此一愣的同時,他繼續說了下去,語調甚至欠缺偽善者該有的圓滑,反而微微帶了點誠意。

  喔!拜託。他還真以為我是付錢請他安撫心靈的哪位憂鬱客戶嗎?這麼拙劣可笑的交涉技巧,唬唬一般溫順可愛的迷途小鬼是正好,拿來損我就顯得太過多餘了。

  「這樣吧,讓我們撇開這些有的沒的幌子,打開天窗說亮話,好好商量一下該談的事情如何?」

  稍稍仰起了頭,我對著天花板的白色油漆放話,目標是身後佇立的人影。我沒辦法轉頭,再轉我一定又會失控。如今我終於解開這前後相關的緣由,明白他輕微的觸碰與充滿猥褻暗示的暴行,是如何激起我至為劇烈的反應。有些被表層意識所拋棄的邏輯,在潛意識的領域卻仍記得,而且是一輩子燒烙的印記。

  緩緩地,背後傳來他答覆的聲音。

  「還有什麼好談的?老兄,難道你想要投誠?」

  「那也沒什麼不可以。」

  「用你手中握有的資訊,來換取你自身的安全?很難想像你會做出這麼沒有格調的事情。如果連MI6總負責人的頭銜,都沒辦法符合你的預期,那CIA的職缺列表恐怕沒你看得上眼的東西。」

  「我可沒說我投誠的對象一定就是CIA。」

  「你到底想說些什麼?」

  只聽他吐出納悶的低語,我不禁露出奇怪的笑容。以美軍一百四十萬兵員為誘餌的恐嚇方案,是我整整一個月來,親手策劃的成果,而且我也有使其生效的信心,不怕這狗娘養的雜種提不起上鉤的勇氣……

  「行了,貝恩。今天到此為止。」

  眼前,沉默好一陣子的羅伯特重新開口,打斷這場短暫試探的交鋒,使我不得不回頭考慮他這意外出現的威脅,究竟會使我倉卒預設的佈局,產生多大的變數或影響?

  如果速戰速決的話,也許不會太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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