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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篇為美國CW影集[Supernatural]的同人,BL成分有,H一點點
  Dean/Sam,不接受者請勿入,謝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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配對:Dean/Sam
等級:R吧?
時間:408以後,409和410不存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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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們在黑夜轉為白晝的時刻追上他,重擊他後腦,並且打碎了他的下巴,緊接而來的那場屠殺猛烈粗魯,更像是輕率的發洩,而不是凌虐或者羞辱。Sam能感覺袖口粗硬的纖維一再輾過額頭,輾過腕處的脈搏,熱氣籠罩他輾轉難安的睡眠,頭髮因汗水而逐漸溼透。

  Sam能感覺到這些。

  他只是沒有辦法、他沒有辦法醒來,也許是該死的宿醉。宿醉──該死,他媽的就是宿醉。

  沒有怒吼,沒有聲音,遠處尚有和緩墜落的餘火,火光閃現後懸浮升起的顆粒,Dean的臉孔遲緩地面向他,孤獨而毀損的側臉,待血液自破裂的傷口滲出,一次、兩次,無數次。他的兄弟,他僅存的家人,這是他的Dean。他頭上恐怖的傷勢,他流出的大灘血漬……這讓他不太像Dean。

  他來到他的眼前,無論是他的什麼,無論他「是個」什麼。

  Sam能感覺襯衫溼透的纖維被拉高至肩膀,而後斷裂,指腹深淺不一的觸摸滑行至胸口,沿肋骨往心臟的方向陷落。Sam張了張口,他不能說話,好像也不能回答。Dean的手指在那時突破並粉碎了他的肋骨,攪動般掠過洞穿的骨頭。痙攣,劇痛,Sam眨眼,以痛苦中泛淚的視線注視那個人,那是Dean,但不是完整的Dean,就像Sam也不再是完整的自己。

  鮮血從Sam胸前,緊貼心臟的位置大量湧出,順過起伏的肌肉,不間斷地流淌,然後墜落,而Dean的手指仍舊留在傷口內,觸摸血管與心臟相接的那一點,就像Sam的腦海中,頭痛與醉意反覆上演Dean被開腸剖腹的那一幕場景,那麼血腥,那麼尖銳,那麼殘忍的逼著他,要他去死。

  「醒醒,Sam。醒著。」有個聲音。「醒過來,Sam。Dean死了,你在作夢。那不是Dean。」

  那嗓音在他模糊的意識裡盤桓,使他清醒,感覺到細微滲汗的額頭有隻手摸索著抹掉那些汗,冷空氣撲打他過熱的臉龐,四周有烈酒與嘔吐物發酸的味道,很難聞,Sam寧可嗜睡不醒。他媽的,去他媽的。醒來又能幹麻?

  那隻手抓著他領口,抓著往上提起,之後是兩三下的晃動,Sam搖頭甩掉那隻手,他壓著眼皮轉醒。

  「吃東西了,醉鬼。吃點東西,喂。」

  Sam試著去想一些事,他想起了Ruby,想起他和她今晚……昨晚,還是前晚?被他們「練習」的惡魔,那是Sam第二次嘗試使用那技能,很吃力,不怎麼順利,實在是糟糕得要死。

  沾水的毛巾壓上他的臉,Sam伸出手去抓住它,試著矯正失焦渙散的瞳孔,為此他眨了兩次眼睛,穩住呼吸,喉頭略為發痛。他開口,試著找到一點聲音:「不要酒……」Sam停頓,舉著毛巾蓋臉,在腦中搜尋殘破的字彙,但是頭依然覺得很痛。「酒……不能……」一時說不出完整的句子,有種智能毀損般的遲緩令Sam感覺挫敗,他再次暫停。「……別再讓我喝酒,喝酒沒有幫助。」最後他終於說完。

  年輕的女惡魔聳肩,後退,轉頭對零散的酒瓶皺眉,表情不算非常苛責,或許她覺得荒謬。蠢蛋,早就告訴你了──對吧?Sam想著,但那惡魔並未開口。

  Sam又吸了口氣,兩手撐住桌面站起,仰頭虛靠背後乾冷的空氣。那女孩纖瘦但有力的手臂撐住他,支撐著他的肩膀,讓他因為頭痛突如其來的重擊而倒退時,還能靠著牆喘息,至少保持站姿,不讓他這麼倒地。

  Sam閉上眼睛,他有點覺得憤慨,但憤慨本身很快自他疼痛的腦海散失,順便也帶走他部分的意識,像一盆冒泡的滾水潑進冰天雪地,除了細微騰起的白霧,只剩下冷卻,反覆冒煙的冷卻,之後是瞬間形就的凍結。Sam覺得自己快要死於一種名為頭痛的病症,他覺得自己很冷。

  「我想我警告過你了,嗯?」那惡魔撐著肩膀看Sam,濕毛巾壓上了Sam顴骨。「別想著Dean。」她說。「別想你爸爸,別想你媽媽。別再想你該死的家人被人宰掉的樣子,想又有什麼屁用?」她微笑,邊笑邊浮出諷刺般的話聲,語調極其低微,肢體在狹窄的空間錯動。

  Sam慢慢轉開了頭。「我知道。」他這麼說。「但是……別講那個。」

  那惡魔持續看Sam,Sam回視,大約有一秒或兩秒的停滯。

  Ruby放掉了他的肩膀。

  「Lilith在躲你,也在不計代價的大玩通緝令,企圖找到殺掉你的方法。」她歪頭。「到了那個時候,她會找到你,折磨你,宰掉你,任選其中之一,或者全部都來。」遠比你剛才的頭痛痛上一百萬倍──Sam從她微瞇的眼中讀出她完整的意思,Sam對此沒有感覺。

  「那也是我會對她做的事。」Sam應著。

  找到她,折磨她,宰掉她,不為什麼。「只為了Dean。」Sam想到Dean被地獄獵犬撕咬喪命的那一幕,那些噴出的血。『我沒辦法不想那些東西,就算想著它們沒用。』Sam心裡浮起這些字句,但他不確定是否有把它們說出口,無論如何,他就是沒有辦法不想,不去想那些悽慘的事情……而且他總是作夢。

  不僅僅做些自己嚇自己的怪夢。

  Sam吸了口氣,任憑廉價旅店充滿霉味──也許加上一點酒精酸味──的氣流填滿了他的肺葉。但這只是開始,這都只是個開始,還有更多古怪的障礙要清除,在Dean回到他身邊以前,在Lilith企圖去解那些該死的封印之前,Sam已經確定了這些該怎麼起頭,但要思考這些會怎樣結束,他不明白最後要怎麼抽手,或許他根本就不想去在乎。

  這很危險。險處在於他預視了一切的結局,卻仍然執意想走。

  Sam揉揉眼皮,舉手輕推,示意自己沒有問題,那惡魔斜眼向上一瞥。

  「餓死了。」她慢慢放開了手,抱怨著,也許還說了些有關炸薯條的話題,而Sam沒有真的聽見。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維,用眼角捕捉夢境留下的片斷影像,那些殘渣碎片,他思索,再一次認可了那個概念,那個「他覺得或許是這樣」的抉擇。

  他覺得或許會是這樣。

  「咖啡和雞肉三明治,不要酒。嗯?」深褐髮色的惡魔搖晃手中提袋,朝Sam挑眉以對,Sam向她點了點頭。午餐時間,不要酒。桌邊斜躺幾縷無比明亮的光線,是一些夏日陽光與玻璃隔板組合凝聚的幻影,離秋天還有一大段的距離。

  秋天,Sam在心裡等著,秋天,確切的年份不明,但是不管哪一年,Sam知道自己總能等下去。

  就有一些Sam自己才明白的事情,連Ruby也不算知道。


    *       *      *


  Dean沒敲門就直接走進了浴室,一眼便見到Sam垮在洗手台上方的呻吟,那些被Sam吐在排水口上方的碎屑,半消化的食物渣渣,一些噁心的殘片。

  Dean看了大概三秒。

  氣窗上,風扇機械式的噪音迴轉,抽風口老舊的管線震顫,抽不掉稀釋卻依然濃濁的食物分解氣味,昇華、浸透小酒館狹窄的盥洗室,Sam打算用酒精把自己灌死──或者就溺死在嘔吐物構成的天堂,Dean在心裡暗想。

  他走上去,用肩膀扠起他弟弟沒力的胳膊,Sam轉頭朝他吐出一口酒味很重的空氣,讓Dean能嗅到這口氣裡涵蓋的失望與憤怒──對,那種瀕臨爆發,充滿牢騷與白痴才有的怒火,在Sammy和爸爸吵架並喝醉的時候才發作,結局是宿醉與Dean的數落。

  那時Sam還是個體格偏瘦的小鬼頭,但已有Dean的身高。那是Sam第一次的翹家,第一次在兩小時內被罵他蠢豬的老哥逮回去,第一次試圖叛逆,第一次喝完那麼烈的酒,第一次宿醉就吐得非常厲害,而比這些「第一次」更早一點的那個晚上,則發生了Sam與John不知道第幾次的爭吵。

  Sam早忘了當初為何而吵,但Dean偶爾會提起這件老到發霉的舊事,多半是為了調侃,但有時語帶感慨,就像年邁之人偶然想起較為美好的光景,那些記憶裡逐漸發亮的殘跡,被Dean越講越像是卡通頻道才會出現的劇情,版本有一百多種,永遠都那麼地誇大。

  在Sam和他開始窩在Impala後座,或在某些晚上用同一張單人床過夜的那段日子,Dean更常提起這類年代久遠的糗事一籮筐,講述時,都用那種懶散又隨便的聲調,但Sam知道他總是格外認真地在回想,想著每個場景,唸出每個值得回味的細節,就像斂財狂人細數金庫裡的珠寶,好像除此之外他已別無所有,儘管事實好像就如此,但Sam寧可認定他無聊。

  就只是無聊而已。

  而誰也不想提起他們剛剛做完什麼蠢事情,更糟的是,他們好像一點也不感到後悔。

  在更久之後,Dean最後一次提起Sam的「嘔吐事件」,是在Sam對他說完腦海中整套毫無根據的想法,Dean在他講述完畢的那一秒,所表現出來的反應,就只是輕輕撫弄他倆身上摺疊扭曲的被單,表情單調,毫無肯定之意,但也沒表現出任何反對這意見的立場,而不像是以前的Dean,絕對會把Sam的這念頭嗤之以鼻,說它是這世上最好笑的狗屎,枉費某人還號稱史丹福大學的法律高材生……之類的,結果就是Dean會對這念頭堅決反對到底。

  如果是以前。以前的那一個Dean。

  那個靜默的時刻,車中暖氣浮滿呼吸時游離的微塵,Sam開始在腦中架設一個虛擬的Dean人格特徵列表,一左一右填滿Dean在地獄裡改變或不曾改變的特質,然後Dean說起他們小時候的一些事情,沒有誇張的地方,很簡短。說完後,姆指與食指各自在護身符皮鏈與那顆怪模怪樣的金屬墜子上旋轉,一直沒給Sam一個正面的回答,Sam倒希望他永遠也別下定決心開口。

  「算我投同意的一票,你這他媽的呆子。」

  之後,Dean回頭親吻Sam猶豫縮在墊被底下的那隻手,乾乾的嘴唇像綿軟的沙礫般流過。Sam搖了搖頭,將手拿開,嘴裡嘀咕一些有的沒的,但翻身時往Dean的方向靠近。他聽見Dean開著玩笑,抱怨他身體太長,頭髮太多,說這裡簡直像地獄一樣擁擠,抱怨和Sam一起睡覺真他媽的難熬,每次就得冒著把自己壓扁的風險,而現在他們貼得很近,而他們全身赤裸。

  前一回性愛的溫度還在,好像未曾離開,但這回他們做得緩慢。Sam沒察覺自己在什麼時候高潮,倒是好幾次感受Dean進入他身體時的律動,那摩擦時衝擊的脈動,像浪潮,像湧浪翻起時沉入海中的氣泡,像兩個人在彼此身體施加力度的手指,給予放鬆與慰藉,能平撫傷口碎裂凹陷的缺痕,但無法將之蝕盡。

  「所以,你敢肯定你不是異想天開的呆子?你沒被你自己黑暗的力量爆頭?沒被Ruby、Azazel或哪個該死渾蛋洗腦?沒在我下地獄的期間瘋掉?」Dean這麼問了一大堆,Sam有點聽不清楚。「我希望你他媽的確定你想幹什麼。」

  Dean低頭凝視他雙眼,Sam說他很確定。


    *       *      *


  隔天,他們在維吉尼亞州的丹維爾市區落腳,以鹽彈與純鐵製品掃蕩一處鬧鬼的公園。公園裡,有大片枯萎的草皮,二十幾個游蕩其上的復仇幽靈,每年都在一月的第三個禮拜出現,專門殘殺深夜逗的情侶、抄捷徑回家的路人,毒蟲、妓女,或是流浪漢。草地上憑空冒起的烈焰,受害者在著火的圈子裡打滾,之後是三十秒內活活燒成焦炭的過程,深夜裡鑽入耳膜的尖叫,還有……一些味道。受害者全是白種人。

  Sam看著這些發生,他沒試著動手。

  那火焰消失得太快,消失後只剩些油脂燒光的皮肉。Dean從公園側面的入口趕來,見這情景時猛然倒抽一口氣,舉槍瞄準的架勢未改,直到熱氣與火燄的陰影退盡,刺耳尖叫悉數散去的瞬間也沒有鬆懈下來。「該死。」他咒罵,「該死。」Dean搖頭,慢慢吐出一口氣,語調仍有一點震撼情緒的殘餘,怒氣底下的驚惶,被恐懼糾纏的陰影。「太糟了。」他說得很慢,幾近喃喃自語。

  Sam抬頭看向Dean的後腦,看Dean把槍放下,槍口鹽粒在夜晚的光線下閃動,光點折曲反轉,在Sam眼中是某種誇張放大的特寫。Sam眨了眨眼,知道自己之前就見過這個,在所有異常類似的夢境裡面都出現過,帶著做夢特有的恍惚,瞬間錯位的視覺,但現在卻是──真實的。

  Sam往前走了幾步,而Dean在片刻後回頭。「好啦,」Dean朝他聳聳肩膀,眼神中複雜的情緒消失,但不算消失得徹底。「鬼被趕跑了,人都死光了,我們該死的慢了一大步。」Dean說,「所以我們現在是要……做你之前說過的那個,我們現在要做什麼來著?」

  「找到一塊和平紀念碑。」Sam答道。「某種石頭堆起來的紀念碑……大概吧。」Sam側頭想了一會,他不是非常肯定。「把石頭敲一塊下來。」

  「不用灑鹽燒掉?不用潑聖水?」

  「不用。」

  「你確定?」

  「對。」Sam轉頭瞪眼。「你是怎樣?我都解釋過了──」

  「是啊,對,」Dean回道:「所以你都解釋過了。」Dean眨了下眼皮,Sam覺得他幾乎快把一邊的眉毛挑到額頭最上方,只為了強調這話有多麼愚蠢。「你說我們會用到。在明年的明年的後年,或是未來某一天,因為某個好棒但不知道為什麼的理由,我們會用到那塊神奇的小石頭。OK,所以我們找──」Dean又聳了肩膀。「但這樣算不算叫『你他媽的都解釋過了』?我不曉得,也許你可以說得更含糊一點。」

  「我說得夠清楚了,Dean。」Sam回嘴。「首先,有關明年的明年的後年,或是未來某一天的那個『正確的時間』,也許是今年,也許是明天凌晨,總之是最後一道封印被解掉的時候,乾脆你就自己去問Lilith。」Sam調亮手電筒,讓光源集中,把光線射向樹籬之後更黑的樹叢。「然後,是你跟我說天使們正準備毀地獄之門。不,不是準備,而是已經開始動手,而你知道那代表什麼意思。」Sam嘆了口氣,表情好像想要發點牢騷,但最後打消了念頭。「是他們把這消息告訴你的。是你耶,Dean。是你跟我說要在那天來臨之前,我們應該做好準備,想出一點見鬼的辦法。不是我。是你,Dena,是你對我說的。」

  「是啦。」Dean喃喃自語,嗓音比Sam想像中還來得乾燥,因厭煩而顯得低沉。Sam往他眼裡投上懷疑的一瞥,而Dean笑了出來,只是嘴角屈起的弧度太微薄,不像是真的在笑。「是我告訴你那些傢伙的胡說八道,但我說你只要隨便聽聽就好。」Dean動了動嘴,Sam能看見他舉手搓過下巴上很短的鬍渣,臉側被手電筒明暗不定的光線襯出暗影,像某種變動陷落的急流。「而且,你跟我說這什麼抽血交換的方法……那可是你腦袋自己生出來的蠢念頭,對吧?」

  「是又怎麼樣?」

  「不怎樣。」Dean回答。「聽起來都是鬼扯。」

  「不然你覺得?」Sam抬頭,皺著眉毛,吐出半個問句。「不然你想到什麼更鬼扯的辦法了?混吃等死,束手待斃,在世界末日之前當個短期的殭屍?」

  「差不多。」

  「好方法,棒極了。」

  「好吧,當我沒有提過。」Dean提起自己的手電筒,光圈照亮腳下凹陷的坑洞。「我們已經把這件事情拿來討論幾遍了?五……不止,六遍?」

  「八遍。」Sam轉頭,往他哥哥臉上的表情看上一眼。「聽著,Dean,是你說過可以這樣做的。你接受,你同意,你相信我,你說沒有問題。所以我才……」Sam暫停,之後又嘗試開口,語調沒有上揚,但語氣有些惱火。「不管怎樣,你答應過的。Dean。」

  Dean沒有回答,也沒有轉頭看Sam,兩眼只望向正前方。「我知道。」Dean最後說。「我知道,我答應過。」他挑起眉毛,然後習慣性的眨動眼皮,斜眼注視頭頂一片漆黑的天空,眼神像某種抱怨。

  之後只是沉默。

  當他們找到那塊紀念碑,視線在眾多刻上名字的石塊間挪移,Sam忍不住說起他所查到的資料,開始解釋這些無聲蜷曲在粗糙石面上的人名,是屬於南北戰爭之前起而抗爭的黑奴,被奴隸主活活燒死在自家農田的石墩上……說歸說,其實也不怎麼重要。

  「好了……Sam,Sam!」Dean挑著眉毛打斷他,語調稍有停頓,但只猶豫了一秒。「別管什麼歷史故事,好嗎?直接說你需要帶走什麼東西,我們趕快行動,趕快拿完趕快走。」

  「好吧,」Sam同意,點了點頭,脖子有些發熱。「我們需要Azazel的血。」

  Dean眼神跳了過來,表情展露出驚訝。

  「你說什麼?Azazel?」

  「處決之後的第二年,有人在當初燒死奴隸的石堆上召喚惡魔──一個強大的惡魔。那個人用靈魂和所有剩下的生命作抵押,來交換一場復仇。」

  「真蠢。」

  「……我知道你想發表什麼意見,Dean。」Sam抬頭。「這很蠢,沒錯,但我並沒有計畫要做同樣的這種蠢事,行嗎?不要那樣看我。」

  「惡魔給的能力,惡魔留下的營養補給血,失去什麼親人之類的小白癡,滿腦子正義復仇。」Dean聳聳肩膀。「聽起來有點耳熟,嗯?」

  「是喔,閉嘴,我是認真的。」Sam低聲說。「況且這不好笑。」

  Dean搖頭,只看著Sam從包包裡面抽出小號的尖頭錘,不太熟練地握著,對準石碑上一點圓形的凹痕下手,無論是姿勢或神態都非常可笑。「你確定這會管用?」Dean質疑。「我不認為Azazel留下的血液會有什麼幫助……」

  「有幫助。所以我們要把這件事情拿來討論第九遍嗎?」

  「不用。」Dean又搖頭,眼神和語氣都什麼變,但Sam明白他心裡仍有不可消抹的懷疑。「算了,你知道我們在做什麼就好。」Dean歪過腦袋。「敲吧,但最好別在敲石頭的時候把你自己的手指鎚扁。鐵鎚不是那樣子拿的,蠢蛋,把鎚子給我。」

  磚石在鎚打的力道下碎開,一小片帶汙點的石塊剝離,掉落前被Sam伸來的掌心握住。

  「行了嗎?」Dean問著,而Sam點了點頭。

  之後他們回到車上去,往東開回昨晚下榻的旅館,休息,吃飯,然後開始第一個階段的放血。放血──就是字面上的意思。把針頭戳進血管裡,把血液抽離身體,持續七個晝夜,兩個人的血液都要。

  天使沒來煩過他們,Ruby沒有出現,Bobby打了二十幾通電話,而Dean沒有去接。

  一開始很難說順利,畢竟往血管扎出針孔、翻書、唸咒,以及少量的貧血都不算什麼舒服的過程。他們轉著電視遙控器,輪流排定清醒與入睡的時間,確保兩個人都維持足夠的休息。他們喝了一點酒,沒喝很多,酒精的濃度很淡,剛剛好蓋過等待時的無聊。

  第一天過得很糟,第二天也差不了多少,第三天情況良好,只有等待的時間比較難熬,沉悶的氣氛化成一些干擾。第四天他們暫停。第五天Dean宣布放棄。不理Sam用受挫的語調和他爭辯,才把房門鑰匙扔到櫃台,付完帳就堅持上路,一個轉彎超車就是一百四十公里的速度,換來Sam一臉鬱悶的神情,喉頭有壓抑的怒火。

  而Dean沒說什麼。

  「你開太快了,」Sam從牙齒縫隙擠出一句話。「開慢一點。慢……」然後Dean就踩了煞車踏板。車底的引擎咆哮尖叫,衝力增強,輪胎空轉擦過凹凸不平的混凝土路面,車體猛然打滑。

  Sam的肩膀撞上窗玻璃,他下意識舉起手臂護頭,眼睛閉得死緊,平衡感旋轉飛離,感覺多像是重溫那場突如其來的車禍撞擊──車子被卡車撞碎的瞬間,與那之後發生的一切。Dad活著,Dean死了。Dad死了,Dean活過來。像個循環過程,一輩子也忘記不了。

  車尾停止旋轉的瞬間,Sam掙開雙眼,看到Dean一拉方向盤,沒拔鑰匙就直接踹開車門下去。Sam跟著推門下車,越過車頂迎視Dean顯然很不高興的視線。「你幹麻?」Sam質問他,但沒問完,Dean眼底如毀損般擴散的恐懼,讓Sam在那個時候住嘴,他們對視,當Dean眼中顫動的波紋消失,轉而變成難以解讀的嚴肅時,Sam發覺自己正握緊了拳頭,而指間抓握著汗水變冷。那冷汗過於黏手,指甲在深陷的皮肉裡發痛。

  已經有效果了。Sam心想。這太快了,太快了,還不行。

  還不到生效的時候。

  Dean看著他。「我做了什麼?」他慢慢地開口,嗓音裡夾帶呼吸時雜亂的頻率,語調顯得艱難。「我們都做了什麼?Sam?」

  吵架,上床,阻止世界大戰?Sam想著,然後在心裡搖頭。「我在把我一半的靈魂換到你身上,Dean。」他簡要地說著,邊說邊想,措詞小心謹慎。「因為,就算天使們把俄懷明南邊的地獄之門打爛,Lucifer還是能被釋放出來,它會找到另一個可以通過的出口,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從我這裡,從我的靈魂這裡,Dean,這些你都知道的。你要問我什麼?」

  Dean沒有回答。

  過了好一會。「所以,你會把你一半的靈魂放到我身上,」Dean嘆了口氣,斜身攤攤兩手。「讓它從『其中的一條路』通過,等到那個時候……」

  「你就有同樣的力量可以阻止我,」Sam接口。「要不就是我會阻止你。不管怎樣,我們都同意這是最好的做法。」

  「是啊,真公平。」Dean點點頭。「但是我不相信。」

  Sam回瞪他。

  「我就是改變主意了。」Dean將腦袋測轉,抬起雙眼,眼神有些飄移,但卻沒有看Sam。「我們該去找Bobby幫忙。我真不敢相信,我們到現在都還沒去找過Booby幫忙?沒試著聯絡他?一次都沒?」Dean將額頭壓低,他在搖頭,一手在眉毛的邊緣移動。「這不對勁,很不對勁,有什麼地方錯了。Sammy……」

  Dean矮身倒了下來,Sam朝他慢慢走去,但沒讓看著Dean的視線移開。Dean抬頭看Sam,看了很久,最後他笑了出來,「所以你搞的鬼。」Dean伸手指控,語調虛浮痛苦,話聲顯得難過,額頭浮滿大顆粒的汗珠。「好吧,我懂了。你蠢死了。別這樣做。」他對Sam搖頭。「你他媽的該去死一死,Bitch。Sammy。別這樣做。」而當Dean將右手伸過引擎蓋,像拉扯某種布料一樣牽引Sam的頭髮時,Sam的眼神顫抖。

  Dean開始吻他,Sam俯身回吻,感覺舌頭刷過牙齒內側的推抵,腦海裡疼痛混亂的念頭,是他自己的意識,Dean腦袋裡的感覺,一條條黏膩纏繞的認知與思維,無法區隔彼此發散的界線。Sam能感覺到Dean此刻的念頭,因為他能觸碰Dean腦子裡的念頭──他正在碰,就好像開水沸騰的瞬間,好像他們足以容身的邊界變得更窄、越變越窄,窄得僅剩窒息前幾口錯亂的空氣,而他們沒有感覺。

  Sam闔上眼皮,抵抗著那股習於領受的頭痛,像是細小的鐵片流進血管中,而性慾輻散出不停搖晃的色彩。那痛苦來得之強之烈,就好比Dean的手猛然攫住Sam下體的感覺,扣緊,揉擠,滑移,在肉體與鬆脫衣物的糾纏間侵襲輾轉,直到黏滑的液體滲出。

  這是亂倫、異常、荒誕與躁動的混合體。

  Sam不否認自己在很多方面干擾了Dean的判斷,像在洩漏的煤氣管旁扭轉打火機的開關,看它點燃,讓它爆炸,爆炸能替Sam省掉很多麻煩。他要把很多事情推到Dean腦中不願回想的範圍,不管用什麼方法。

  反正,都無所謂。

  因為Dean只會忘了這些,只除了『喔,糟了。又是一場性愛?又和他弟弟一起?』的這個現實,其餘全可被罪惡感的陰影覆蓋。這樣有點無恥,還有一點點可笑,事實是這已經超過了可笑無恥的範圍,而Sam並沒有多想。

  事實是,Sam寧可給Dean一些簡單美好的錯覺,或只是感官上偽裝的快樂,只要Dean也渴望著這些,Sam就敢做,Sam就敢給。

  Sam不知道自己改變了多少,他知道沒有辦法能準確衡量這個。但至少在謊言被拆穿以前,他不會表現得太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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