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告!

  本篇電視劇 [新版水滸] 的同人,BL成分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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留宿東溪村上、托塔天王晁蓋莊裡的那幾日,便有一人,幾番找我飲酒,就想拐彎抹角的對我說一句話。

幾次迂迴地周旋,嘴上你來我往的較量,顯然未取得令他滿意的結果。

末了,他終究是直接了當地前來......

來找我開口。

恰恰是深夜將盡之時的造訪,破曉而天色仍黯淡的時刻,這人稍停了話頭,作勢不滿地皺起眉頭,信手掩滅了燈碗裡顫動的燭火。

「……恕小生直言,道長勿怪。」

他如此淡淡地說著,眼神卻越發寒涼,語調也因此放輕了不止一點。

「我不能、也不會讓你哄那晁保正去作賊。」他說。

淡墨色、幾近無光的黑影裡,瞧他這般低語又嚇人的氣勢,我倒是忍不住想要牽動一下嘴角。

不只想笑,而且還十分爽快地就……笑了。

「這學究先生心裡所掛慮的,可是那『一朝作賊,終生難洗』、『禍殃子孫後嗣,三代也翻身不得』?」我說。

「也算是。」他如此答道,眼皮眨也沒眨,就看著我。「攔路劫財,殺人越貨,更與惡徒無異。」

「那好。」我笑道,便挑起了一側的眉毛。「不殺人,只取財,咱們來想一個不須作賊的法子,如何?」

「依我看,『不須作賊』不如『不要作賊』……」

「──但保正不這麼認為吧?」

他頓住。

一會兒的靜默後,他抬頭,稍稍回視了我的雙眼,而後笑著轉開,以那種『似乎想說什麼,但是最後什麼都也沒講』、『面上雖然清冷,但顯然若有所思』的表情作結。

好似……沒什麼可辯駁的一樣。


※      ※      ※


「我說他這個人啊!實在沒什麼本事,就自小比別人聰明,再怎麼難讀的書本也是一看就懂,遇事也容易抓著竅門。」

那晁蓋如此說著的時候,眼神只對著溪口。

東溪村前,水面映著的天色已暮,便是殘著少許天光,也直似枯火餘燼般的將熄欲滅。

「……等我做了這村裡的保正以後,要碰上什麼難事……」

「先去問問他的主張,那總沒錯。但你要不與他多提幾次,他便當真只是送你兩句──參考參考,這之後要有什麼行動,他可是一概的全不負責。」

「有不少事,還是我硬去拖他出來,嫌麻煩也非要他一起動手不可。省得讓他撿些嘴皮上的便宜,真正麻煩的都推給我做……」

「……久了,才發現大事已少他不得。」

「而來往於村裡的眾莊客,也漸漸順著我的口吻喊他『智多星』了。」

一逕蘆葦草蕩的遮掩裡,那載著數條人影的小船去得遠了。

「只願此去梁山無甚差池,莫要連累了……眾兄弟才好。」


※      ※      ※


之後,石碣村蘆葦蕩裡的橫船,淹殺一眾追剿而來的官兵,還有那斷金亭裡火併王倫時的濺血……

也算不上怎樣的『差池』吧!便只是多要了幾條人命,換得水泊八百里。

方圓雖是不小,卻已是窮途末路之人唯一可安身的處所。

既有生辰綱十萬貫的財帛作後盾,一應的軍械、糧餉自是不愁匱乏。

「那你還擔心個什麼?」

「便是金山銀海,總有一天,都會用盡。」

梁山主寨之前的校場裡,幾綑新造的糧屯近處,那二人原是邊走邊隨口地閒談,但那剛坐上第一把交椅的人卻正在搖頭,負手一聲嘆氣。

「這我懂得。但你說要把這十萬貫的錢財都用去……做那個什麼……」

「勸服水泊周圍的各寨,無論大小。務必使其共同投奔我梁山,合為一處大寨。但有不聽勸告的,便要哥哥領著眾兄弟去……打下來。」

「這我就不懂了。」

「我說了……」

「我聽了,可我還是不懂。」

整座安營未畢、屯草積糧的寨前,這兩人徐緩地站定,前方的那人回頭。

「這『聚則存,不聚則滅』的道理,還望哥哥仔細想清楚了。」

「這個自然。但我想說,這寨子的將來,自有寨裡的兄弟一起擔待,你也別往自己的腦子裡攬……」

「左右閒著沒事,想想罷了。」

「還說呢。都聽那巡寨的兄弟講了,講你屋裡幾晚都亮著燈火。你這心裡裝了什麼,夜裡就睡不好的毛病,都已經幾年改不了了?還當我不曉得……」

那話聲襯著寒霜與霧氣,遠遠飄過來的時候,語尾被風聲吹得淡了。

便已是淡去了很久。


※      ※      ※


桌角邊灘著酒水,椅上更有翻倒的盤碟,稍費了一點功夫,才認出眼前埋首於案上,隻手扶額、閉目不動,一手橫擺在膝頭的那人拱起的背影。

撲鼻的酒味濃重。

便是聽見我開門、進門,稍稍踢著碗碟前進,最後止步於案前的聲響,這人也並未隨之睜眼、回應或抬頭,更遑論其餘招呼的舉動。

稍忍住一點聲息,傾前俯下,而雙手抵住他肩膀之時,那眼皮倏然睜開,剛剛抬起,便把我推得向後。

不給絲毫徵兆的,魯莽而驟然的靠近。

唇舌兩相貼觸的那一瞬間,他像是略微僵持著嘴角,似是想停,又像沒有,只頭頸略為繃緊地後仰,這一吻便吻得確實了。

全無耐性、短促而漫溢著酒味的一吻。

連門也不栓,燈也沒點,不到一個時辰便把自己灌得爛醉的眼前這個人,渾似全然管束不住自己的吻著,以及被吻,表情全然平穩而舉措全然陌生。

多像是另一個人。

……二更天了。

自那晁天王率眾下山,中箭而還,已過了多少時日?

以戴宗火速報來惡耗的那時為準,若日子推想得不錯,其中也無甚變故,就這一、兩日內,便是曾頭市敗軍返抵梁山寨門之期……

「……想來必有消息傳報。」

他這麼說。

正是一吻方畢,氣息尚未緩過的時節,口鼻之間的暖意噴薄在臉,幾縷溫熱的氣息拂過眼瞼之前,旋即泛起薄淺而濕潤的涼意。

「夜長寒苦,權做個消遣如何?」

他是帶笑地問,以手挑過我倆相靠的襟口,徐徐滑至後頸而稍停,雖未撤手,但也沒有再動。

……都是許久以前的事了。

此時,此地,無論煙水之間浮蕩的幾叢蘆葦,或積水處混著青苔的爛泥,都像在瓢潑而出的酒水裡映著水泊梁山的幻影。

深夜無人,一切俱顯得靜了。

縱使往事如昔,歷歷在目,未有稍改。眼前這四堆簇起的墳塋……自是荒草埋沒著枯骨,再怎麼灑酒追悼的祭奠,也只是一番聊表傷懷的愚行,不會有絲毫的幫助。

「這道士,要真有通天徹地的本領那就好了。」

睜眼,閉眼,再睜眼。

恍惚間,似能聽見那人俯身傾頭的耳語。

「我說,我死了以後……你能來,給我上墳?」

他這麼笑著之時,微側過一邊的頸子。那隨喘息而略微滑動的喉頭,低抑而略壓著喘息的語調,不慣穿戴衣甲而擦出紅痕的肩膀,全染著霧雨般細密的汗水。

那是最激烈的一回,但也是最末的一次。

「也不必多,就……」


※      ※      ※


一次也好?

縱馬離去之時,那回身張望的一瞥,見到他一手持扇,而袍袖被風吹揚的身影,逐次隱沒於車馬徐行南向的人群裡,再也認不出誰是他,而那眼神是否仍看著我。

從夢裡醒來之前,我夢見我找他找了很久。

清醒地睜眼以後,便又是對著殘酒未銷、灰已燃盡,墳土側飄著黎明前蝕骨的寒冷。慘淡灰白,透著一點兒光亮的薄霧。

那水氣隱約地盤旋,被拂曉的日光拉扯,漸次轉亮而飄淡的場景,更是令人想起水泊灘頭的霧氣。

還記得那日,眾兄弟匆促備妥行當,星夜召齊人馬,一刻也不耽擱地直往江州而去。

他與我齊行走上金沙灘前的渡口,送畢了下山的百餘人,之後轉與那留守寨中的林教頭碰面。

詳加議定調往梁山各處的人手後,那教頭略一遲疑,才有些掛慮地開口問了:「到底這江州的劫囚……軍師是否覺得……是否有些許的不妥?」

此番遠赴潯陽救人,名為道義,實屬犯險,大夥兒嘴上雖然不提,便如林教頭這般的明眼人,都已有些沉不住氣了。

「教頭不必憂心。」

「此去必然凶險,軍師卻十分的放心?」

被如此問起的這人便笑了。

「自是不敢說『十分』,但若是七、八分的放心,倒無問題。」

「哦?」

「這也不難解釋,或可如此推想:那江州屬江淮地界,距汴梁雖遠,但魚米豐盛,乃是一處富庶之地。」他說。「……林教頭,你想這青州道上,劫匪橫行的處境是出自怎樣的來由?」

「便是州、縣內眾多奸佞小人為官,整日只知搜括民財,官逼民反的……」

「也不盡然。」他回道。「便如林教頭所說,因為那奸佞小人當權,致使百姓無以聊生而造反,諸如此類的例子,必然是有。但這市井小民,要是能夠吃飽、穿暖,日子還過得下去,便有十倍於此的貪官汙吏,也未必能逼反如此之眾的良民。」

「軍師……言下的意思?」

「那江州近處,偶有小賊為患,但像是梁山這樣公然造反的強賊……」

「……怕是連見也沒有見過?」

「正是如此。」

他微笑著。

「我料此番江州之行必成,怕只怕路途實在太遠,興許有些變故。但教頭大可放寬心地等著了。」

那林沖於是應了一聲,微微頷首。

之後,又議了些兵械配屬之類的瑣事,便先行告辭去了。

離去時的步子顯然輕了不少,像終於擱下什麼手裡握了很久的重擔。

而我卻還站著,還沒想走。

只因我想問他的,並不只有江州之行的成敗與否而已。

「就這麼說吧!你枉費一番口舌,也一直沒能讓晁天王明白的道理,那宋江卻是不需一詞便懂得了。」看著那離開的人影,我這麼說。

「那又如何?」

「你真以為那宋押司會看不出來?」

「看不出來,什麼?」那一瞬回應的語調不顯著急,但有些許的銳利。

便從那張臉上,那隱約變換的眼神,我能看出一直令我著疑,而始終難以斷定的事情……

「你遣那戴宗戴院長,假傳於蔡九知府的家書,那信末飭印翰林的落款。」

不是什麼天大的脫卯破綻,便連半點疏漏也談不上。

「就是你蓄意挑惹事端、鬧騰州府,非把人逼上絕路不可的那一手……」

絲毫沒有良知,陰險的、暗害於人的伎倆。

「要使那人上山,非如此不可。道長不也是心知肚明?」他說。「既然古之禮記有云:君子無所不用其極……」

「那禮什麼的聖賢之書裡,說的可是『君子』,不是什麼無所不用其極的小人……」

「那倒是。」

他笑了笑。

於是這席話便這麼結束了。

此刻想來,像他這樣一個村裡教書的先生,還真不是一般的特別。

然而,那時我真想說的,是那人稱及時雨、鄆城呼保義的那個宋公明,恐怕……

更是不同於一般人。

不期然想起那押運花石綱的隊伍,牽馬步行於後,經歷了一番蔑視、取笑,也仍處之泰然的……那看似毫無心計的臉孔。

據說,潯陽樓上,那兩首惹了禍事的句子,是在醉酒之時所題下的。

幾杯黃湯下肚,酒後能吐真言。

『血染潯陽江口』什麼的……

……若能老實承認的話,那時我替『他』感到擔憂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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