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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本篇為論壇式ERPG遊戲--[勇者之光]專屬文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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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從懸崖滾了下去。

  不,應該說,他差點滾了下去。

  細碎石塊從他身旁彈開,泥土與沙石像是瀑布的水花一樣掉下來,紛亂刷過肩甲的聲音不絕於耳。

  好快?──來不及反應了。

  下個墜落的瞬間,他把一隻手臂擠進狹窄石縫裏,聽見骨骼斷裂的聲音。  如此一來,除了全身的體重懸掛在那裏,還伴隨斷骨戳穿血肉的劇痛。

  該怎麼辦呢?

  實在沒辦法了吧!……

  雖然是意料之外的局面。

  但若這樣無可留戀的人生已到達終結的時刻,對他而言,不也是挺好的結果?

  就連意識也趨於薄弱、最後被抵抗痛楚的生理機制給硬生生消去之前,略無血色的面容後仰,露出了慘澹笑意。


  *  *  *


  竟然想起了?那個一年前的舊事。

  色澤淺淡的曙光消失後,天色很快就亮了。

  風聲卻變得更冷。

  一陣一陣、鹽水調味般的海風湧上來,吹往港邊之人茫然佇立的身影,像是某種尖利多刺的刀子剜入血肉一樣,帶來那迥異於夏日的寒冷。

  斯德深深吸了口氣,彷佛想將那種沉悶空氣完全吸引到身旁、再如麻痹身心的烈酒般一口飲盡的樣子──

  腦海之中,許許多多因稀釋而模糊的場景、各式各樣陌生的臉部輪廓。

  接連好幾個晚上、惡劣夢境殘留於內心的不快感。無法揮除的厭倦。

  稍稍歎口氣之後,他垂下頭去,表情顯得黯淡。平時就不怎麼銳利的雙眼眨了眨,似乎是更加無神了。

  照這樣子來看,就算是站在港邊吹上幾小時的風、千方百計平復心情的結果,終究也不怎麼成功。

  若是,那孩子還待他在身邊,那該有多好?……雖然是蒼白的面容,卻有著溫柔的個性。名為謝茵的死亡巡遊者。

  暫時是無法見面了。

  因此到最後,斯德還是張開了眼,疲憊得連怨歎的力氣也沒有。就算冷風將他淤血的手肘和膝蓋吹成失溫狀態,頂多也只能皺皺眉頭而已。

  視線有點模糊了,於是他眨眼,以便保持相當程度的清醒。

  一手按上皮帶,垂懸於腰側的劍柄輕輕打在手背上,撞到板金鑲嵌的護腕而傳出清脆順耳的鏗鏘聲,斯德有些諷刺地笑了。

  身體左側,應該是手臂的那個地方,空蕩蕩的袖口在身旁反復地回卷,因海風的帶動而揚起、平展又墜落,一如進港船隻上方悠遠飄揚的旗幟,鮮明地標出他所身處的位置。

  ……是誰正在看著呢?



  *  *  *



  趕在日出的前一刻,天嵐正巧抵達薄霧籠罩的白夜丘陵。

  在這裏,遍佈著茶園與水渠的小山坡,如同鋸齒狀的葉片分散著,覆蓋在克裏斯山脈平緩的地勢之下。

  夜間潺潺的水聲迴響,一派自然的景色。

  踩在潮濕綿軟的小徑上,他不禁停步而駐足了片刻。色澤暗沉的兩眼遠眺著,看向那座臨海的大城。

  因為居高臨下,不僅能將港口的繁華盡收眼底,還能目睹漆黑狹窄的海岸輪廓往視野的兩側延展出去,融入那種海浪襲岸的衝擊聲。

  身旁近處,還有冷冰冰的霧氣傳遞到臉際,將各種茶樹的味道相互醞釀至調和。

  沁涼、清甜、舒爽怡人的香氣。

  ……相當舒服的感覺嗎?不知該怎樣形容的這氣氛。

  連夜趕路的武者一聳肩,心想也沒什麼必要加以深究的樣子。只不過,當他再度動身前進的時候,難得是放慢了腳步的速度。

  不趕時間的話,偶爾放鬆一下也是不錯呢。

  思緒剛盡,這人便抱著如此寫意的心情埋頭走路,但那張專心致志的臉孔簡直與練功時專注沒兩樣,更別提什麼放鬆的表情了。

  此刻的天色微微亮起,正值黎明前的數分鐘。天地之間彌漫著淡灰色的映影,而那略瘦的身影依然無聲移動著,幾乎融入夜晚殘留的黑暗與靜默之中。就在這個時候……

  「天都快亮了。到底是還有多遠?」

  「應該快了。看到沒?那裏就是海港的夜景。」

  輕重不一的腳步聲,錯落有致地傳入他耳裏。彼此交談的話聲則遠遠響起,是明快與焦躁兩種截然不同的口吻,相當地清楚易辨。

  「還好吧?你還撐得住嗎?」

  「沒什麼問題,不需要特別擔心我。」

  「還說什麼沒問題,問題可大著呢。我早就跟你提過了,像這種行軍似的趕路對你是一點好處也沒有。你看看你,整張臉都已經腫得像是……」

  「我說,沒事的。」

  因為處於夜深人靜的空曠地帶,兩個和緩而微弱的嗓音相互重迭著,似乎是一男一女的對話聲。

  父女?兄妹?夫婦?夥伴?

  翹家幽會、摟摟抱抱看夜景的小情侶?

  武鬥家半開玩笑地這麼想著。

  但無論兩個人的身分究竟為何,其中那男子的聲音卻是明顯地沉穩有力,除了比那女子的聲調還要蒼老許多外,還帶有冷風般尖銳無情的權威感,更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存在。

  「已經兩天。還有收到那裏傳來的新消息嗎?」

  「目前沒什麼動靜,況且勒托迪亞正在緊盯著他。應該、不至於發生那種意料之外的狀況才對吧……」

  暗地聽取別人的陰謀詭計,似乎有點不道德。不過,好像也算不上什麼偷聽的樣子,畢竟是對話的聲音自己飄過來,又不是天嵐願意的。

  總不能叫他特地把耳朵塞起來不聽吧?那樣也太小題大作了一點。

  於是加快自己的腳步。重新打定主意,要趕在破曉的時刻進城去──

  至於城門地帶是否正處於自由通行的時段呢?對他而言,一點也不重要。身為經驗與武技俱強的修行武者,像是城牆與哨兵之類的小東西,根本不足以納入考量的範圍。

  隨著他步伐幅度的擴大,田野之間的距離與陰暗逐漸拉遠了。

  此時,又聽見兩個人模糊遞換的談話聲。

  「知道了一些細節……但是我不怎麼信。……那種情況下,誰還能安全地活下來呢?……我看已經是……」

  「不,就算是白跑一趟也無所謂。……更何況,我的時間不多了……你擔心的事情不就是……那麼現在,他叫什麼名字?」

  「S-E-E-D.Seed。……這是他的名字沒錯。……所以……白夜港的冒險者公會其實很好找……這我就不知道了。」

  稍微愣了愣,天嵐理所當然停下前進的腳步。

  代號般簡短而熟悉的名字似乎在聽覺中迴響。

  『斯德』?



  *  *  *



  一到夏天,陽光便以輕快的角度橫越天際。四周的氣溫節節攀升之餘,一面也灑下燦爛到有些刺眼的光線。

  走在充滿人聲的大街與巷道,萊依輕輕舉起了手,遮擋住直接曬進眼底的日光。

  像這樣盈滿視覺的盛夏陽光,極其富有生命力,照在道路旁邊成片生長的灌木上,有時會令她想起阿爾卡特森林的鮮嫩綠葉、寶石一樣跳躍閃爍的光彩。

  ……呵!難道是想家了嗎?

  思及此處,她輕輕地彎起嘴角,隨即搖了搖頭。

  仔細說起來,如此晴朗無雲、略帶臨海地區潮濕鹽分的氣候雖美好,天空更如冷水般湛藍,呈現出毫無瑕疵的透明感,但其實異常地炎熱。

  這熱氣,即使是衣領覆蓋下的頸背也能領略到,因此而滲滿微小的汗珠。

  自由都市聯盟,白夜港。

  黃的、灰的、黑的、白的,各種發膚顏色的旅人來來去去,隔海帶來他們引以為傲的工藝技巧、待價而沽的異能與財貨。販賣奢侈品的高級店鋪沿街設立。挾帶不同口音、喧囂怒駡又討價還價的呼喊聲,則在小巷之間的攤位震天價作響。

  聯盟第二大的海港都市,無時無刻不發揮它磁石般的吸引力,將世界各地的人們引渡到這裏。

  懷抱野心與夢想、期待自由與希望。

  感覺上,人類種族繽紛多彩、易於改變的特性,好像全部彙集在這些港口所奠基的商業市集裏。有如把各種顏色的珠寶原石收集起來、通通擺放在一塊兒,相互琢磨而散發出耀眼的光采。

  人類啊,的確是擅於交流的種族。

  雖然生命短暫,但樂於學習。群體智慧的迅速成長是蒂密娜司的妖精所不及。

  日曬稍稍轉烈,帶有潮水氣味的和暖微風溜過腳邊的街道,吹起那旅者模樣的短裝下擺,也輕刷過她未端尖細的長耳朵……依稀能感受到人類世界的溫度。

  兩三步轉過街角後,就抵達約定的地點。

  依然是人滿為患的「獨角獸之廳」旅店(Saloon of Unicorn),簡寫成SU的巨幅招牌高高懸在頭頂上,遮去了大半陽光。伸手拉開旅店樸實木門的同時,內側廚房營造出的紅光與熱氣,與賓客之間談笑、吵鬧、成群聚賭的聲音相互混雜著,不斷由門裏遞送到臺階上,還伴有食物所散發的淡淡香味。

  走進熱鬧滾滾的大廳裏,猶如湖水般的靛藍雙眼環視著周圍,很快就發現那個垂頭等待的人影,正是東方人那種黑髮黑眼的容顏。

  廚房散出的暗紅光輝映著他的臉,好像想事情想到閃神似地獨自坐在那裏,左臂的袖口松松卷在腰帶上。

  萊依隱約挑動嘴角,那樣溫暖的微笑輕輕地揚起,霎時緩和她頗具知性而略帶冷漠的臉孔。還真是一點也沒變呢!這傢伙……



  *  *  *



  吧台處,斯德有些無聊地呆望樓梯口,一手撥弄早就空掉的酒杯。

  玻璃折射的稀疏光影旋轉在桌面,與那些投射而來的好奇視線相接觸,交替地亮在他眼底。從早晨到正午,一直到午後的現在,只點了小半杯啤酒就賴住一個好位子,旅店老闆頻頻掃來的催趕眼神其實很明顯,而他也暫時懶得去回應。

  「你非得擺出那種食不下嚥的淒慘表情不可嗎,斯德?」

  聽見話聲而轉頭,連帶也聽見長靴踩在木板上的答答聲。

  草綠色長髮的妖精女子輕聲發話,用微笑的表情走進他眼裏。發稍那微卷的長度幾乎觸及小腿、一半披垂於肩膀。另一方面,隨著她腳步移動的徐緩節奏,配戴於頭上的葉狀飾品也輕輕閃爍著,從各種角度綻放它纖細的光芒。藤蔓般串聯葉片的造型纏卷於發際、一路延展到眉毛上方的位置……

  依附在冬雪般白皙的前額上。

  「再度看見妳貴氣逼人的樣子,是很賞心悅目沒錯啦。但那種冷冰冰的氣質對我低落的食欲好像一點幫助也沒有,萊依。」

  「許久不見,你倒學會這種低級的笑話啦?」

  「沒什麼特別奇怪的意思啦。我想說的是、現在我真的有點沒胃口……」

  優雅地佇立於吧台旁,妖精女子制止他起身讓坐的行動。

  「你自個兒坐著吧。像那種油膩膩的桌面和靠背,我可不想再次領教了。嗯,到底怎麼一回事?看你一張臉的表情那麼怪,難道又發作了嗎?」

  「……對。」好像有點不情不願地嘟囔著,斯德鬆手把酒杯推到稍遠的地方。「我已經兩天一夜沒合眼、連續一個星期以上沒有好好睡上一覺,差不多已經快要忍受不下去了。」

  「嗯,聽起來好像挺嚴重似的。」

  「當然了。可說是有史以來最嚴重的一次了……」

  就在這時候,砰咚的一聲。

  長型吧台的另一側,瞬間爆發某種肢體衝突的樣子。先是一整群人用力甩開手中杯子,明顯分成兩派壁壘分明的人馬。雙雙踩在碎散滿地的玻璃破片上,大聲向著對方叫囂。

  你來我往的一陣對罵後,終於開始付諸手與腳。……桌椅破了、窗戶碎了、黃銅鑲邊的碟子被人當作飛盤到處射……某人被某人的飛踢一路踹到最角落,撞翻成打的椅子。

  有點無言地目睹事態發展至此,同樣討厭嘈雜環境的兩人一轉頭,表情顯出那種輕微的不快與彆扭。某個跌跌撞撞的渾蛋挨過來,殺紅眼似地就看到人影就揮拳。也不知是兩人之中的哪位輕輕哼了哼,低頭閃避的同時奉上一手肘。

  喀、咑。

  微微幾聲鼻樑斷裂的脆響,然後是鼻樑斷裂之人殺豬似地大叫。那樣的叫聲實在太刺耳,惹得兩人同一時間搔著臉,相當困擾似地壓低眉毛或是別開眼。

  ……唉。

  天嵐那小子,真是夠慢的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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